151
0文 | 宋德发我的好友黄华伟博士读到陈平原的《我的教育理念及实践》,第一时间发来微信:“我以前看了些陈平原的书。感觉你跟陈平原很相似:一边是中文系的教授,一边研究大学的问题。北有北大陈平原,南有湘大宋德 ...
|
文 | 宋德发 我的好友黄华伟博士读到陈平原的《我的教育理念及实践》,第一时间发来微信:“我以前看了些陈平原的书。感觉你跟陈平原很相似:一边是中文系的教授,一边研究大学的问题。北有北大陈平原,南有湘大宋德发。”这种赞美,类似于“你越来越瘦”“你越来越帅”,让人开心,我却不会太当真。我立刻回复:“真的感谢!但形似不神似!水平相差太远!知名度相差太远!影响力相差太远!” 作为文学教授,在专业研究之余,还致力于教育研究,这是我跟陈平原的“形似”之处,但我和他的差距是全方位的,也是无法弥补的。我是陈平原的晚辈、读者和忠实的“粉丝”。他的写作是汉语写作的典范,我一直在模仿,从未奢望超越。我从他的教育研究中获得很多共情和灵感,但是,我研究教育是源于一种内在的生命冲动和个性化的职业追求。因此,同样是谈“我的教育理念及实践”,我可以谈出自己的经历、体验、感受和见解。 向往讲台 2002年,我硕士研究生毕业后留校任教,成了一名光荣的大学教师。大学老师“向往讲台”,应该像球员向往球场或者骏马向往草原一样,并不需要理由。 “向往讲台”是我“教师”的身份使然。不同的身份需要履行不同的职责。在我的“刻板印象”中,“站讲台”就是教师的标志性职责和标志性形象。大学教师也是教师,“站讲台”理所当然,对“站讲台”的向往也在情理之中。 “向往讲台”还因为我身上流淌着“师范生”的血液。我本科读的是汉语言文学教育专业,接受的是“师范生”需要接受的严格训练,包括板书、备课、讲课和普通话等。后来,我考上了研究生,选择当一名大学老师。 2021年我回母校长沙理工大学做讲座,面对当年教过我的老师们,我说了一段很深情的话:“很多年过去了,我头发变白了,身体变胖了,脸变沧桑了,但有三样东西未变,即教师的身份未变,教师的职责未变,当好教师的梦想未变,从这个意义上说,我还是曾经那个少年,没有一丝丝改变。” “向往讲台”也是我个性化职业选择的结果。这个选择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,却是最适合我的选择。对我而言,适合就是最好的选择。 “向往讲台”当然也是“教学”的内在需要。从教学法的角度说,“向往讲台”就是尊重、喜欢和擅长“讲授法”。在“以学生为中心”“翻转课堂”“OBE理念”等新潮概念的冲击下,讲授法似乎成了一种过时的教学法。殊不知,讲授法虽然有其局限性,但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,国外还是国内,讲授法都是经典的、有效的教学法之一。低水平的讲授是灌输,高水平的讲授同样是启发式教学。我们要反对的是低水平的讲授而不是讲授法本身。 我“向往讲台”,其实,就是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优秀的教书匠。大国需要“工匠”,大学亦需要“教书匠”。教书的人真要把书教好,也是需要创造性的,是一门艺术。 如今国家号召我们做“大先生”,可是“大先生”并不是凭空产生的。“大先生”首先就是从“教书匠”中脱颖而出的,是从“教书匠”的基础上长大起来的。一个未曾做过“教书匠”的教师,一个连“教书匠”都做不好的教师,是很难成为“大先生”的。 站稳讲台 硕士毕业留校任教之际,硕士生导师张铁夫先生送了我一句职业祝福:“小宋,首先要站稳讲台!”“站稳讲台”从此成了我的信念和梦想。如果说“向往讲台”代表了职业态度,那么“站稳讲台”则体现了职业水平。如果教师讲课能够实现思想性与艺术性的统一、架天线与接地气的统一、有意义与有意思的统一、知识传授与精神传递的统一,那自然就能“站稳讲台”。为此,我不懈地努力着。 一是不断增强学术底蕴。在大学里讲课,技巧和能力固然很重要,但最终比拼的还是学术底蕴。因此,我要求自己“上一门课至少写一本书”。 像教授“比较文学”,我写了《作为方法的比较文学》等三本书,还发了几十篇论文。当然,写作主要是为了上课,所以我比较注重研究对象和教学对象的统一,即教什么就研究什么。可以说,写作就是我的备课方式。 二是不断提升演讲水平。很多有真才实学的人之所以不会讲课,主要是因为缺乏演讲能力。可以说,教师是最需要演讲能力的职业之一。 苏霍姆林斯基说得好:“教师口中的语言是一个强有力的工具,就像演奏家手中的乐器,画家手中的颜料,雕塑家手中的刻刀和大理石一样。没有乐器就没有音乐,没有颜料和画笔就没有绘画,没有大理石和刻刀就没有雕塑,同样,没有活生生的、深入人心的动人语言就没有学校,没有教育。” 我有演讲方面的天赋,但这还远远不够。所以入职以来,我通过各种途径来强化演讲水平,如借助日常的朗诵改善语言的节奏感,改善形体动作和面部表情。我还暗暗观察卖菜刀的人如何卖菜刀、卖消防器材的人如何卖消防器材。这其实就是放低手段,向民间高手学习口语表达的艺术,让讲课更加有烟火气。 三是自觉研究讲课的技巧。对讲课而言,技巧不是万能的,但没有技巧也是万万不能的。比如“脱稿”就是很朴素,也是很重要的一种讲课技巧。不少大学老师讲课照着PPT念,传播效果就很差。所以,我提出“对讲课而言,脱稿不是最高的要求,而是最低的要求。” 如何能全程“脱稿”?一是用口语写讲稿,二是找一间无人的教室反复演练几十遍。讲课的技巧还包括“有悬念”“有例子”“有故事”“有插话”“有幽默感”等。我将常见的讲课技巧总结出来,然后有意识地融入自己的讲课,最终提升了讲课水平。 超越讲台 “站稳讲台”之后,我还从三个方面去“超越讲台”,从“会讲课的老师”通向“教学专家”。 首先是从“讲课”走向“教学”。“讲课”肯定是“教学”,但“教学”却不仅仅是“讲课”。从某种程度上说,“讲台”之外的教学,更注重面对面、充满情感的师生交往,更具有教育性。 其次是从“体验”走向“经验”。“体验”代表着“经历”,“经历”越丰富,“体验”可能越丰富。有价值的“经历”经过感悟、升华和提炼,才可能成为“经验”。从“体验”走向“经验”,便是自觉的教学研究了。 我在教授“外国文学”时,就写了《高校文科教学十大关键词——以的教学为例》;我当了十几年班主任后,就写了《当班主任的四个创意》。我给同行们做报告,题目通常是“名嘴是如何炼成的?”“讲课方法的选择与讲课能力的提升”“写论文不是大学教师的唯一标志——谈大学教师的综合素养”,都算是“经验”的总结和推广了。 “体验”只能源于自身,“经验”既可以源于“自身”,也可以源于“他人”。 我总结撰写了《“最重要的是上课的感觉”——童庆炳先生课堂教学思想述论》《大学名嘴“七个最”》《老北大名师们的教书育人——以和为考察中心》,专著《大学教学名师研究》,论文集《教育的弦外之音》以及随笔集《用整个的心做大学老师》《大学的痛与梦》《教学是一种信仰》等,整体上也属于经验总结性的著作。 这些年,为了更好地指导研究生,我又开始探寻研究生培养方面的经验,发表了《“师生关系十分融洽”——西南联大导生融洽相处的表现、实质和现实意义》《好导师的三种风格》等文章。写这些文章之前,我对如何指导研究生是一头雾水。写成之后,我对怎样指导研究生则胸有成竹了,并对同行具体的教学实践起着“看得见摸得着”的参考作用,还赢得了不少读者的青睐。 最后是从“经验”走向“理论”。我虽然涉猎了一些教育教学理论,但是作为一线教师,我更多关注微观的、具体的教学问题。 长期的文学理论训练让我具备一定的理论冲动和理论思维。我主持过两项教育学国家社科基金,在著作《站稳讲台——大学讲授学》中,对于“讲授”这一经典的教学技艺,从“为何要重视讲授”“什么是好的讲授”等方面,做了比较自觉的理论建构,具有一定的开创性。 应该说,有丰富、真切“体验”的大学老师不少,但愿意也能够将“体验”提升为“经验”和“理论”的却不多见。 在我看来,既研究“教什么”又研究“如何教”,这是一个大学老师应该做的。 如果要用一句话总结我的职业规划和职业追求,那应该是:我不奢望在学术界扬名立万,但希望在教育界留下自己的印迹! 做陈平原、钱理群那样的教育大家,并不会成为我的职业目标。我只是希望能够成为一位真正意义上的教学专家。在人们争做学者和科学家的时候,这也算是“不走寻常路”了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