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育的基础,在于如何理解“人”丨议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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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年9月6日,浙江湖州,长兴县吕山乡中心小学,学生在捉迷藏。(视觉中国/图)因为从事教育媒体工作,旅美教育学者、迈阿密大学亚洲/亚-美研究学科部原主任黄全愈的文章,我从2014年读到2023年,仍时时有不同感受 ...

教育的基础,在于如何理解“人”丨议教


2023年9月6日,浙江湖州,长兴县吕山乡中心小学,学生在捉迷藏。(视觉中国/图)

因为从事教育媒体工作,旅美教育学者、迈阿密大学亚洲/亚-美研究学科部原主任黄全愈的文章,我从2014年读到2023年,仍时时有不同感受。

“教育”其实有非常复杂的维度,从不同维度触及教育的问题,看待教育的方式就会完全不同。

我最初从事的教育媒体,是面向家长讨论教育话题的类型。那时我对教育的困惑,或是反思,完全出自一种家长立场:为什么孩子会在教育中受苦?为什么家长会如此焦虑?如果教育就是要在一条漫长的逆流中,通过自我压抑与不断刻苦来安放“不被淘汰”的恐慌感,那么这条路走到尽头,我们的孩子会长大为什么样的人?

在这样一种立场中,黄全愈的文章给我打开了一扇窗:也许有一种教育的范式,它主张孩子自由、愉快、散乱,但也有很好的成果,而且这种自由与成果的关系还并非“无心插柳”,而是有着与我们的认知完全不同的教育学内涵。

这是他的文章给我的第一种“读法”:教育有不同的视角。那么第二层的维度随之而来——我们可以学吗?

我们的确学了很多新概念,比如STEM、PBL项目式学习、跨学科、大概念、元认知、探究式学习,等等。伴随着这些新概念的涌入,我自己也经历了一些转型,从面向家长的媒体,转向面向教育政策研究、学校组织或战略研究的专业媒体,因为我实在很好奇,家长抱怨和质疑的问题,学校到底怎么看?在各种试图“优化”教育的概念旋涡之中,学校到底在做些什么?

一脚踏进专业领域,我很快发现,学校可能比家长还要无奈,还要无辜。

今天的学校确实处于两难之中。一方面,素质教育喊了几十年,最近两三年演变成“素养”教育:2022年4月国家发布义务教育新课标,对学生素养的描述与要求,与全球最领先的教育理念基本一致。也就是说,无论在教育理想层面,还是在教育政策落实层面,我们的教育看起来都要向他所描述的那种景象靠拢了。

问题在于“另一方面”。我们的学校教育,在每一个节点都要考试。考试本身并不是一个问题,但考试的结果是一张门票,它决定一个孩子接下来将进哪一扇门,走哪一条路。也许对95后、00后而言,“门与路”的意义都不再有70后、80后那种决定命运的意义,但一种惯性的社会心态不这样想,反而为考试赋予了更刻板的意义:为了考高分而教育,为了不丢分而学习。

素养与考试矛盾吗?这其实是一个很难想明白的问题。难道素养的发展不需要评估阶段性结果,不需要考试吗?不是的。黄全愈在他的文章中明确说,他不是反对考试,而是反对“应试思维”。

当考试只是一种学业评估时,它就好像是学生自己发出去的一张调查表,收回来看看自己还要在哪些方面发力,哪些方面需要寻求帮助解决问题。而应试思维实际上是一种评判思维,它由老师、家长、学校、社会……总之除了学生自己之外的一切人发出来,然后决定你是个成功的学生,还是个失败的学生。

作为由教育专业人士构成的组织,学校并非不了解素养学习与应试思维之间发生的抵牾,但问题在于,学校也必须做一道不由它自己发出来的试题,比如这样一个典型问题:“你们做项目式学习(或是素质教育、跨学科学习等),可以让学生成绩更好吗?”

这个问题看起来还挺合情合理,对不对?事实上,这个问题足以把一所有理想、有情怀,希望做点儿教育变革的学校打翻在地。因为一旦考试、分数、成绩成为“素养”的准则,那么把学生“养”出来的那种从容、耐心、支持、接纳的教育心态就会一扫而空。

追求结果的应试思维,本质上需要一些“反人性”的操练,比如机械化的准确率、高密度的时间管理,都需要这种操练。而素养需要的是一种生态,尊重孩子生长的节律,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看起来无所作为,但长大最终会走向“自然熟”。然而,升学考试随时可以切断自然节律。无数例子告诉我们,在一种确定性的寻求中,孩子的天性和意志,成了最轻易被忽略的一环。

在教育内卷这件事上,利弊是很容易看清楚的,难的是取舍。对,孩子很苦,但孩子上了985;或是“你们都‘素质’去吧,留我家孩子悄悄刷题”;学校也是一样,“家长只认升学率,所以升学率就是王道”。

教育的症结,正如黄全愈在谈STEM教育的文章中提到的,“中国教育当前要解决的是素质教育的底色问题,而不是STEM 的具体课程问题”,更不是各种教育概念“加加减减”的问题。

不断反思教育,最终就难免要接近一个终极问题:教育的意义到底是什么?

如果教育是为了让少数孩子出人头地,那我们会迎来一个什么样的社会?如果教育是为了一种社会整体的向善与福祉,那么这样道德理想式的教育,对“我家的孩子”又有什么好处?

因为工作领域,我会看到各种各样的教育文章,看多了发现,教育本身存在一种个体与社会的张力。如果你只关注家长立场,看输赢,算得失,“制造焦虑”会是必然结局;而如果只站在专家、学者立场,看理论的推演、教学法的介绍,概念往往不接地气。

《教育的基础》这本书中,有一句话让我特别有感触:“我们一方面说世界的未来属于孩子,但另一方面,世界却不属于孩子。”为什么这么说?因为我们的教育往往是凭着成年人的策略与计量、想象与设计,去规定孩子的动作。

我最近跟一些专家、校长聊到“拔尖创新人才培养”的话题,这也是接下来的国家人才战略。那么拔尖创新人才培养,会不会成为学校的任务、学生的试题?很有可能。会不会成为新一轮家长焦虑的靶点?也很有可能。那如何避免这种情况发生,而且能在一种积极的环境中实现拔尖创新人才培养呢?

黄全愈写得明白:“创造性不是技能,而是潜伏在人的生理和心理层面的特质,教不出来,更遑论训练!”“只有当科学思维盘活科学知识时,知识才是力量。从这个意义上说,‘减负’就是要培养科学思维,去减轻长辈的权威和人为的标准给孩子的负担,把死知识激活为青春洋溢的创新动力。”“孩子的智慧不是用来重复别人,而是用来创造自己的!”

这些金句散落在书中。创新本质上是一种破局,破除现有格局去探索未知世界,创新能力不可教,但可以培养,培养方式恰恰是创造环境,让老师“少教”,让孩子探索,然后“多悟”,从碎片化的多悟,变成系统化的认知,形成个性化的判断,最终是创造性的行动。

教育不是非要逼自己的孩子站在某个不属于自己的潮头。这可以看作这本书的第三种“读法”——从教育中领悟人的价值。

作者系《看教育EnsightEdu》主编

•(本文为作者个人观点,不代表本报立场)

吴慧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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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14 19:0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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